英式幽默X阿Q精神 諷刺針砭也深刻省思

阿Q後傳1  

轉載自PAR表演藝術雜誌 (2012.7)

文|于善祿(國立臺北藝術大學戲劇系講師)

 

由香港知名全才演員甄詠蓓編導、新加坡實踐劇場演員演出的《阿Q後傳》,將魯迅的經典文學改編搬上舞台,以「阿Q精神」諷刺當前社會,在虛擬的空間「未莊」中,身穿白衣、臉上塗著丑角「豆腐臉」的演員,引領觀眾穿越時空,看看今天的阿Q們有沒有什麼長進……甄詠蓓說:「阿Q精神歷久彌新,九十年過去了,不但沒有被當年的革命革掉,反而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在華人社會裡被傳承得很好,且發揚光大。」

這些年我經常有機會到香港看戲劇演出,從表演方法與技巧方面來看,我發現許多香港演員都曾受業於法國小丑表演的當代大師高利埃(Philippe Gaulier),香港的PIP文化產業也經常邀請他來主持戲劇工作坊,該團體的兩位聯合藝術總監詹瑞文及甄詠蓓,即師從於他。PIP意指「喜悅」(pleasure)、「想像」(imagination)、「遊戲」(play)的縮寫,這個概念來自於高利埃的戲劇表演觀「Le jeu」,「jeu」就是喜悅,高利埃在表演教學上,一方面強調演員的角色形象創造力,但另一方面也會強硬地打斷他認為是「垃圾」的表演技巧或點子,並羞辱演員一番。有趣的是,香港劇場演員對此趨之若鶩,幾年前台灣亦有劇場人士試圖引進此體系,然而卻水土不服,至今未如葛羅托斯基訓練蔚為大觀。

何以如是?香港自一九六七年「六七暴動」(反英抗暴)之後,港英政府開始一系列改善民生經濟與降低社會不公的政策措施,香港的文教、娛樂、影視事業漸次穩定發展,在印度寶來塢及韓流影視風潮盛行之前,香港在一九七○年代至九○年代所創造出來的娛樂價值,幾乎可以與日本、美國旗鼓相當。香港的社會氣氛與人心感受,在「九七回歸」大限之前,一直有「借來的時空」(borrowed place, borrowed time)的末日情結,在倒數計時的時間壓力下,無力移民或是對香港未來仍抱有信心的市井小民,只有努力、認分地拚搏搵食,稍有空暇,也只能即時行樂。這種只能顧及眼前當下、快速到位的情感結構,衍生出特有的港式幽默與喜劇文化,這似乎也解釋了高利埃的戲劇表演在香港大受歡迎的理由。

英式幽默港式演繹  影視喜劇獨步華人世界

在一百五十幾年的港英殖民統治下,香港人對英式幽默肯定不陌生,那是一種對於中產階級(尤其是「高眉」的英國人)及其所衍生出來的社交儀態的語言諷刺,自工業革命以降尤然,再加上中產階級人口數在過去兩百年來不斷增加,早已成為社會結構中主要的組成分子,因此當文學家與藝術家在諷刺中產階級生活品味和文化時,其實也是在自我諷刺,並經常以高妙的英語藝術自我解嘲,尤其在十九世紀維多利亞女王時期,英式英語的文學修辭技巧幾達巔峰,王爾德與蕭伯納即為此中之佼佼者。

這種幽默透過殖民的文化統治與轉化,香港人從中提煉出娛樂性,有時也會加上些許阿Q式的精神勝利(這或許可以理解為對現實的無奈與逃避),將其融入大眾影視、舞台表現媒介之中,創造出港式喜劇的產業與價值,從一九七○年代至今,相關的代表性影視、舞台作品及人物,幾乎源源不絕。像早期許氏兄弟(許冠文、許冠英、許冠傑)的《鬼馬雙星》、《天才與白痴》、《半斤八兩》、《賣身契》、《摩登保鑣》等,就伴我度過許多艋舺廟會夜晚露天蚊子電影院的童年歲月;另外像黃霑、沈殿霞、狄波拉等人的主持風格,調侃諷刺時政,也是一時的電視風景。

隨之而來的八○年代,如成龍的功夫喜劇、黃百鳴的開心鬼系列,還有每年農曆過年總會有的賀歲片,電視節目「歡樂今宵」等等,大堆頭香港影劇演員齊聚一片,片裡片外大夥嘻嘻哈哈、開開心心地拍片,故事情節幾乎都是從市井小民的日常生活出發,充滿意外與巧合,帶點冒險與刺激,再給一點點道德教訓,有時也會透過鏡頭帶給觀眾異國風光,結局總是皆大歡喜,觀眾看得是眼張眉笑樂開懷,典型的通俗劇公式,但卻履試不爽。

九○年代如果只有一個關鍵詞,非周星馳莫屬,出位、搞笑、無厘頭的影片表演風格,獨冠華人世界,影響次文化的流行甚廣,像「如花」、「小強」、「斧頭幫」、「鄉民」等,雖然當年評論界對他有許多爭議的看法,但這完全不影響他在票房上的成功。他的人物多半是社會底層的無賴或小人物,經過一番波折與努力,最終總能翻身成功;他的表演笑中帶淚,對社會現象充滿挖苦與諷刺,尤其在影片中時常創造許多經典對白,至今仍為影迷所稱頌。
 

※全文詳見《PAR表演藝術》雜誌第23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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