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龍餐廳與它飄洋過海的寂寞料理

轉載自台南人劇團《金龍》部落格
文|白斐嵐(劇場暨藝術工作者)

金龍排練  

聽說國際影壇提到台灣新電影時期的導演,總是會想到鏡頭游移下的飯桌,和飯桌上一家子的人們。就在我們幾乎可以聞到的食物熱氣下,牽出了我們和原生文化最原始的連結。於是在我們離鄉背井之後,那些個落寞的夜,總會走到熟悉的餐館。在那裡,蔬菜不需生食,有一碗熱騰騰的飯,而熱湯會放在碗中而不是淺碟子裡──儘管每道菜或許有點酸、有點甜、甚至有薯條放在盤邊,還參了些當地人似乎總搞不懂又分不清的混雜亞洲味。

《金龍》就是這樣的一個故事。這是一間亞洲餐館,賣著中式/泰式/越南料理,還有對故鄉的記憶。離開故鄉的原因有很多。在金龍餐廳的廚房裡擠著五個亞裔移民,他們來到這裡(不論合法或是非法),為了讓遠方的家人過好日子,為了尋找失聯的、同樣離鄉背井的親人。但寂寞並不專屬於離鄉背井的移工。金龍餐廳這棟公寓還住著許多寂寞的人們:未婚懷孕的孫女與爺爺、還有她未出生孩子的爸爸,偷情的妻子與被拋棄的丈夫,隔壁囤積貨物如同囤積安全感的雜貨店老闆,以及店內兩位漂泊的空姐。

每個寂寞的人總是大聲的吶喊著「你不懂。」我們似乎可以很合理地如此質疑一個德國劇作家:「亞洲移民的心酸,你怎麼會懂?」(「你不是我們,怎麼會懂?」的質疑,似乎一再出現於女性劇場、同志劇場、少數族群劇場、受壓迫劇場之中,暗示著創作者得具備相同的經歷、血緣、種族認證,才有權力詮釋他人之生活)。可是心無歸屬的寂寞與疏離,跨越文化/種族的每個人都懂。於是在《金龍》中,讓演員扮演著與自己特徵相反的角色:男的演女的、女的演男的、老的演年輕的、年輕的演老的。五個演員流轉在十五個角色中,藉著「扮演」,我們也彷彿可以理解那些「他人的寂寞與疏離」,試圖感同身受那些「回不去了」的故鄉、濃情不再的愛戀、與再也無法重建的人際關係。

金龍餐廳是一間亞洲餐館,同時賣著中式/泰式/越南料理。這也許是因為住在那個城市的他們總是分不清楚中國、泰國、越南、以及其他的亞洲國家究竟有什麼不同──就像是住在這個城市的我們,總是分不清楚來自泰國、越南、印尼這些國家的移工有什麼不同。總有些匆匆走過的小吃攤前,歪斜中文菜單下寫著陌生語言,揮汗如雨的老闆娘和一旁等候的顧客說著流利但帶著某種腔調的國語,偶參著我們聽不懂的單詞。如果金龍餐館裡的寂寞與疏離,來自德國的劇作家懂,那麼街角小吃攤用食物所乘載的異鄉掙扎與鄉愁,我們似乎也可以學著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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