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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密歐的秘密─Hey Girl!的第5D

文| 王文儀   臺北藝術節執行總監 

 

3D,是空間感。

 4D,補上嗅覺、觸覺等感官效果。

羅密歐的第5D,是指「通感」(synaesthetic)

 

他是一個人如嬰兒般純淨,作品卻如魔鬼般懾人的可怕導演。」

                                                    --2009臺北藝術節《偷窺哈姆雷特》導演李果拉(A. Rigola)

 《嘿,女生!》的創作源頭,也是一絕。羅密歐開車等紅燈時,眼見一群義大利青春美麗的高中女生過街,他竟開始擔心,這些女生未來遇到困境、發現沒有永久的無憂無慮時,怎麼辦?他於是想作一齣戲,預支煩惱,讓女學生們先知道,原來人生會是茱麗葉、聖女貞德與伊莉莎白一世的合體。愛情、勇氣與權力,我們永遠不知誰會先來報到。這一個初衷單純的創作,竟成為奠定他新一代大師地位的作品。


羅密歐的第5D,是指「通感」(synaesthetic)意思是,他的作品會促使人類將已荒廢的「通感」穴位打通,讓認知與感覺系統互流,於是聽見圖像與看見聲音,變成常態。據說,這樣會接近愛因斯坦的腦神經運作。

羅密歐的第5D=「通感」

這說法有沒有太超前?絕對沒有。在錢鍾書先生1979年出版的「七綴集」一書中,就出現以「通感」來分析宋詞之美:「紅杏枝頭春意鬧」(宋‧宋祁《玉樓春‧春景》)的最後那一「鬧」字,或是「寺多紅藥燒人眼」(唐‧王建《江陵即事》)的「燒」字,都讓我們在閱讀時,感受到顏色、聲音,甚至溫度。

 「在日常經驗裡,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往往可以彼此打通或交通……顏色似乎會有溫度、聲音似乎會有形象、冷暖似乎會有重量、氣為似乎會有體質。」錢先生這樣分析著,也同時舉了生活中常用的「冷靜」與「響亮」二詞當例證。

 「通感」,是不是不可能的任務?並不是。「我看見書法裡的音樂」一個國三生欣賞完董陽孜老師的書法展,曾說過這樣的話(雖然帶隊老師有些丈二金剛,但董老師卻因找到小知音而極度歡心);「梵谷的向日葵,因為是現場寫生,將日照、氣味以及花農生活都畫進去了,所以感動人心」蔣勳老師諄諄善誘,要我們知曉動人畫作的源頭,是創作者對各類感覺的全面知曉與影響。

 

「通感」,說穿了,就是聯想,就是感官游移,就是各種感覺,要一起甦醒,一起體驗美感,一起審美。所以,每個人都可以在閱讀小說的同時,想像自己是電影大導演;聞到出爐香麵包時,嘗試同步決定一首主題曲。

 

學習美術與舞台設計的羅密歐,20歲在義大利家鄉Cesena成立「拉斐爾藝術合作社」時,特別以文藝復興三傑之一的拉斐爾為名,就是覺知到拉斐爾畫作的美學,完全可以在轉移到劇場空間,這樣的發現,讓他狂熱。

 

拉斐爾,雖以和諧溫美的畫風影響後世,但在羅密歐看來,拉斐爾以完美比例的真實人物與環境入畫,卻在畫作中自行創造想像空間;這個想像空間,進一步超越真實,達到真正的藝術境界。而這樣的藝術境界,又因為反映真實,讓觀賞者在震撼之餘,還有貼近感,更產生信任感。

 

羅密歐30年來追尋的劇場藝術也是這樣。他總能將眼見所及、真實世界中,所擷取的美好搬進劇場,再用藝術家獨到的眼光,創造一個幻象的世界。這世界裡,凝鍊到評論者認為每一分秒似乎「只為我們而生」(They are intended for us, for us alone.)。這種「只為我們而生」的作品境界,讓我們即使跟數百人一起坐在劇場裡,卻仍猶然生出一種私密感,醞釀一個只有我跟羅密歐才知道的秘密。這種竊喜與沉溺,讓人在清醒時仍雙頰緋紅。

 

因為沉溺,我們甘心接受他的思想控制。

因為真實,讓我們相信他的主張。

因為幻境,讓我們全然接受任何神奇的力量。

 Make-believe,是劇場的本質,羅密歐發揮地淋漓盡致,不但創造了他的劇場風格與王國,也傳達了他對世界的看法。

 

「他是一個人如嬰兒般純淨,作品卻如魔鬼般懾人的可怕導演。」去(2009)年帶來《偷窺哈姆雷特》的導演李果拉(A. Rigola),當我與他談及2010臺北藝術節計劃時如此描述。而在20082009年底,我在東京藝術節觀賞完羅密歐的兩個最重要的作品《嘿,女生!》與《神曲三部曲》,並與他會面數次後,我對李果拉的描述深表同意。單純的心境,讓他保持單純的創作企圖,也讓他的作品顯得難得地真心而誠意。而這一切,成就出一股創作人的力量,讓人打心底心悅臣服。

 

2008年離開東京的劇場時,我便決意要排除萬難將羅密歐帶到台北。雖然比東京的觀眾晚了些,但是,台北的觀眾必須要會一會這個人物。正當還在安排選擇《嘿,女生!》或《神曲三部曲》時,200910拉斐爾藝術合作社宣告《神曲三部曲》將在200912月封箱,以紀念一週前因戲身亡的技術人員。劇團的工作人員說,羅密歐演出過無數悲劇,但對這起意外,完全無法釋懷,他似乎已決定背負這責任的十字架一輩子。

 

2009年的《煉獄》結束的後台,他對我說:「你趕赴了我們的最後一場演出。」說完,就去忙著拆台了。我默默退出,跑去找劇團經理說再見,想著,但願沒打攪到他。

 

《神曲三部曲》是羅密歐最重要的劇場作品,我們既然無緣相見,但所幸有完整DVD可以呈現。所以,引進DVD播放,成為我們使命必達的替代方案,不讓台北觀眾有遺憾。

(編按:6/12(六)與6/13(日)的《神曲三部曲》絕版影片播放細節與內容,請參考天使與魔鬼的相遇: 《地獄》《煉獄》《天堂》)

 

 邀請羅密歐來台北全新創作一個藝術展覽,是2008年步出東京劇場時那場細雪給的靈感。羅密歐不但欣然同意,也在2009年夏天先來到台北,花了10天領略這個城市的一切。他對101興趣不大,對故宮與紫藤廬則情有獨鍾。我們還情商林谷芳老師在百忙中,為大家上了一堂中華文化私塾。羅密歐如沐春風,也藉此表達他對中國山水畫的透視方式的好奇與著迷。匆匆故宮一瞥,讓他對南宋四家之一的馬遠的畫尤其喜愛;對茶藝,則感到其博大精深,又新奇有趣。

 

《我思》公共藝術展羅密歐自稱是回敬「多元而美好」的台北城的禮物。衍生自哲學家康德的《我思》,理念很早就確認,但他已進行第四版的細部設計。其原因,除了設計常因預算碰壁,更因為他的細膩與單純。在創作面前,他變回那個藝術學校的學生,不會花招、不抄捷徑。

 

《嘿,女生!》的創作源頭,也是一絕。羅密歐開車等紅燈時,眼見一群義大利青春美麗的高中女生過街,他竟開始擔心,這些女生未來遇到困境、發現沒有永久的無憂無慮時,怎麼辦?他於是想作一齣戲,預支煩惱,讓女學生們先知道,原來人生會是茱麗葉、聖女貞德與伊莉莎白一世的合體。愛情、勇氣與權力,我們永遠不知誰會先來報到。這一個初衷單純的創作,竟成為奠定他新一代大師地位的作品。

 

《嘿,女生!》沒有劇情,卻有最濃醇的感情。羅密歐不止一次公開強調,當代劇場的靈魂人物,不是藝術家,是觀眾。他用「通感」創作,在演員、燈光、空間之外,自在游移於文字、聲音、音樂、媒材、動作、顏色、形狀、節奏、畫面、手勢、造型之間,因此,他最怕被問到「導演,這是什麼意思?」因為,每一個片段,都沒有標準答案,而每個人的經驗值都不相同,聯想的畫面也各異。自信的觀眾,在大聲回答屬於自己的獨特答案的同時,便真正與羅密歐進行了精神與實質的交流。

 

2010年,進入21世紀已經10年了。羅密歐的「通感」刺激,對「多元而美好」的台北城觀眾而言,不是新鮮事,但我相信,卻是最值得挑戰的事。

 

原來,使命必達的最後一棒,在你手上!而如果有人問演出中的那些文字,到底要表達什麼?你想回答,「壁紙!」的話,記得,不要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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