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自由

文|顧心怡(劇場工作者)

消失的地平線5  

旅行,尤其是出國旅行,對許多人而言,已經是信手拈來,熟練自如,不再是一包包的成藥,或者佔了半箱的泡麵或乾糧,根據出國天數,前往國家,拜訪目的等等,每個人都能夠一個在有限的容積當中,將自己的所需物品(包括物質與精神),分門別類,井井有條地放入箱中,並且瀟灑地告訴自己,即便往後的生活只需要這個箱子也無妨,然後,ZIP 一聲,束直行李箱,掂掂重量,確認輪子運轉順暢,嗯!就這樣了,準備出發。

除非…

對的,就是這個「除非…」,通常是這趟旅程讓你記憶最深刻的起始㸃,因為所有的故事就是從這裡開始,不管從起飛的那一刻到返回到家來有多精采,但是,那最後一秒鐘的驚慌經驗──這個不對,那個不好,東西放進放出,然後,還是忘了最重要的手機充電器,當地聯絡資料,或許真正可以在外地安眠的「東西」等等,都只是一再的提醒自己,在心理上的那個分離焦慮與不確定性不斷地放大,生長,當然,她,也在跟你對話。特別是,如果這一趟旅行,是要去了解一個在血緣上有關係,但是從小到大都缺席的外祖母的葬禮呢?

《消失的地平線》安娜一開始的焦慮、不確定感,你我一定都不陌生,除了一個基本「我從哪裡來?」的問題之外,更進一步的問題:「為什麼你不在?」、「這些年來你去了哪裡?」、「你怎麼可以…」很多的「為什麼?」 如幽靈般縈繞在整個家族而成為禁忌,家族成員的答案與責難呼之欲出,最後,卻又不知桎梏為何,噤聲不語。即便出發前有再多的不確定,安娜出發了,前往外祖母的原鄉,南非。
 

這一趟尋根之旅,藉由外祖母的友人以及一封封被安娜母親退回的信,細細闡述著她的心路歷程以及每一個撼動心靈的時刻,這個只剩稱謂的外祖母逐漸有了靈魂的重量,勾勒出一位20年代的獨立女性,傾聽內心渴求,卻得背上拋家棄子惡名的外祖母的輪廓,她一次次地探索非洲大陸,深入不同人文風情與大自然的震撼,最後決定留在另一個國度可能的幫助他們,然而,行之將近,內心最深處,仍是渴望取得女兒(即安娜的母親)在成長過程缺席的諒解,這其中矛盾與複雜,回到人性當中的最根本的母女關係──微妙的猜忌、懷疑、憎惡,但又驕傲彼此不可取代的連結—─是本劇最根本,也是最動人的基調。

另一條故事線,是一則報導二次大戰女性飛行員的錄音紀錄, 透過這一群1920年代 的女飛行員的飛行經驗以及當時風靡一時的榮景,讓我們更加了解,女性追求自由的渴望從不曾停止,不斷地透過行動爭取,無論是在血液裡,觀念上,精神上都是無可妥協的餘地,正如他們所說,沒有什麼比飛機起飛後,尤其是深夜的星空裡更開闊的了,地平線消失了,邊界也消失了,他們所跨越的疆界成為一個個的里程碑,所有社會規範、道德、義務與責任都阻擋不了聆聽內心的聲音以及追求與生俱來自由的渴望,女性如此,更遑論所有的人?

「我知道遠方似乎有一個什麼在等著,而我就是必須回應這個呼喚!」通常旅程都是未知的,充滿不確定感,但是最起碼有一個目的地,或許是暫時的,卻是可以鬆一口氣,讓我們重新降落定位,重回地心引力,重回我們的例行事務;同樣的,心靈的旅程誠如一個個的通關考驗,唯有保持清明,即便最低頻、微弱的呼喚,依舊可以突破眾聲喧囂,在某一個瞬間,發表她的宣言。劇終,安娜透過外祖母的信與日誌,回應她心底聲音共振,最後並沒有將外祖母的骨灰帶回,而是帶著她去摩洛哥,灑在外祖母最想要安息的地方,這一灑,如羽毛般飄落,滌除三個世代母女間不諒解的怨懟,也讓這份新生的自由,如微風一般,輕觸我們的肌膚,透入我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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