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臺北藝術節

西式餐盤上的宮保雞丁
改編布萊希特名作 《Mackie踹共沒？》凸顯傳統戲曲之美

原文刊載於傳藝雜誌（2012年8月號）
文｜陳苓云

法國經典荒謬劇《椅子》曾以京劇形式改編為《席》，在臺搬演，展現交融創新風格。跨界如同旅行，近年來傳統戲曲紛紛從西方戲劇中汲取現代化靈感，讓文化靈魂的獨特面貌更顯清晰。2012臺北藝術節以德國劇作家布萊希特名著《三便士歌劇》命題，邀請一心戲劇團與現代劇場導演劉守曜合作，改編演出《Mackie踹共沒？》，9月1、2日在大稻埕戲苑演出。主掌整體美學風格的劉守曜說：「就像以西式白色餐盤盛裝的宮保雞丁，《Mackie踹共沒？》將以現代劇場的簡約，凸顯傳統戲曲的獨特底蘊。」

雅俗共賞　《三便士歌劇》吐露庶民心聲

《三便士歌劇》被視為二十世紀音樂劇場的經典，布萊希特透過風流倜儻的盜賊麥基(Mackie)、愛上盜賊的丐幫千金、黑白通吃的警長、視盜賊為眼中釘的丐幫頭子、盜賊的紅粉知己等底層人物，諷刺資本主義社會的不公不義，為當時甫歷經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德國中下階級百姓發聲。其中的主題曲《小刀手麥基》(Mack the Knife)不僅成為琅琅上口的經典名曲，更是現代爵士樂前身，流行歌手羅比˙威廉斯也曾詮釋翻唱。由豫劇天后王海玲之女劉建幗全新改編的《Mackie踹共沒？》，則賦予原著靈魂人物麥基全新的角色定位，成為互相推卸責任的官、商、盜三方，在各說各話、以訛傳訛之間，不約而同指向的幕後關鍵人物。

搏君一笑　 荒謬羅生門笑中解怨氣　

故事起因於元宵佳節，龍城一片喜氣洋洋，聖駕親臨頒布聖旨，將驅趕乞丐、改建房舍以掩飾貧富差距的龍城城主免職，引發一連串事件。原本靠假乞丐詐騙集團致富的錢老闆，動員旗下乞丐湧入城中，破壞官府打造的太平假象，然而這看似維護正義的舉動，其實是為了阻擋女兒與大盜莫浩然私奔成親，逼迫官府嚴辦莫浩然的手段……。最後莫浩然不僅無罪釋放，更獲賞銀千兩，其中究竟隱藏了何種交易與祕辛？種種揣測與內幕，藉著一名四處投奔得勢者的落魄書生之口，越傳越撲朔迷離，唯一的真相線索，似乎都指向一位名叫「Mackie」的神秘人物！

延續《三便士歌劇》的批判精神，《Mackie踹共沒？》擷取物價上漲、薪情苦悶等現代民生議題，凸顯傳播媒體發達的21世紀社會中，因傳播失真而更加真假難分的荒謬現況。神祕的藏鏡人Mackie，如同莫須有的事實真相，象徵老百姓的無奈心聲與滿腔疑問。劉守曜表示，唯有與時並進，符合時代氛圍的諷喻手法，才更能深植人心，例如：劇中皇帝下令捉拿Mackie歸案，下屬卻誤認為捉拿「賣雞的」歸案，讓全城的雞販都進了牢房，因此造成雞價上漲……。諸如此類的荒謬橋段，不僅透過搏君一笑，為觀眾抒發苦悶怨氣，也在笑聲中引發莞爾深思。

開拓角色格局　 現代簡約凸顯傳統特色

由一心當家演員孫詩珮和孫詩詠領銜主演出《Mackie踹共沒？》，打破原著劇本的線性敘事，改以時序前後跳躍的分場手法，凸顯羅生門的鬧劇感。劇中角色亦突破傳統戲曲「生旦淨末丑」的行當區隔：由孫詩詠飾演的反派人物莫浩然，卻充滿人見人愛的魅力；本該正氣凜然的武生捕頭官商勾結；孫詩珮飾演的錢老闆，奸巧卻充滿丑角的喜感。模糊了善惡界限的性格刻畫，反而更顯真實。特意由小孩子飾演的皇帝角色，巨大的落差衝突不僅讓觀眾驚喜，同時也暗諷統治者的無能。

劉守曜也運用《小刀手麥基》的經典旋律，爵士鼓等現代樂器，更多的即興互動、明快節奏及直白語言，在傳統戲曲發展出的「胡撇仔戲」傳統上，呼應布萊希特的原著創作，為精緻的劇場作品注入庶民魅力與生活感。

但除卻活潑的形式手法，《Mackie踹共沒？》仍保留傳統戲曲的服裝、扮相、唱腔與肢體，舞臺設計更捨棄傳統的巨幅畫片，在白色的牆面中，以寫意式、象徵式的舞臺裝置轉化時空，善用減法哲學去除佈景干擾，引導觀眾聚焦演員精彩的演出身段。劉守曜巧妙運用「襯托」的策略，為西方歌劇與東方戲曲的對話，找出相得益彰的平衡感，避開勉強適應彼此的尷尬突兀，也在傳統與現代的跨界激盪中，提出了另一款嘗試與解答。

形變與質變　 以跨界為超越鋪路

劉守曜表示，傳統戲曲精緻的咬字、腔調與身段，綜合成一種典型化的風格與美感，是相當珍貴的文化精神，它揭示了何為質感？何為價值？有了這樣的對比與認識，我們對生活的感受才會有所不同。如今，有越來越多的生力軍，加入傳統戲曲的現代化嘗試，而他們大多是傳統戲班子的新生代，唯有經歷長時間的耳濡目染、時代轉換與嘗試，才能精準掌握傳統底蘊，由累積中發展出具超越意義的質變式創新，「因此，所有的跨界衝撞都是嘗試，所激發的美感與火花，將是後代超越的基礎。